◎ 鲍安顺
围炉煮茶,附庸风雅,那是天寒地冻时,煮茶人的嗜好,也是享受。
我煮茶时,在铜炉边放红木勺舀上茶叶,放进壶中烧煮,蒸汽袅袅上升,茶雾迷眼,我脑海一片沸水。茶煮好后,用铜勺舀进青瓷碗中,托于掌心,看茶色深柔,似有茶魂沉入杯底,让我凝神注目。
唐寅诗云:“春风修禊忆江南,洒榼茶炉共一担。”那江南的初春,也是寒冷的,与冬一样,围着茶炉的时光,是温馨美好的。苏轼也在《望江南·超然台作》中诗云:“休对故人思故国,且将新火试新茶。”人在江南,不要在老友面前说思念故乡,点上新火,煮一杯新茶,共饮品茗,那才是极美的享受。
炉和鼎,都可用来煮茶。苏轼有“且学公家作茗饮,砖炉石铫行相随”,那“砖炉”是烧炭火煮茶的炉子,“石铫”是有柄有嘴的煮茶容器。西汉王褒在《僮约》中云:“烹荼尽具”,当时用什么器具煮茶,已难查证。茶神陆羽在《茶经》中言:“风炉以铜铁铸之,如古鼎形,厚三分,缘阔九分,令六分虚中,致其圬墁……其炉,或锻铁为之,或运泥为之。”陆羽笔下煮茶的风炉,材质为铜、铁或陶,呈三足鼎立形态,炉上装饰文字和图形。
煮茶炉具,还有竹炉、石鼎、紫砂炉等。那竹炉,相传为明初惠山寺住持性海法师,与无锡文人画家王绂合作创制而成后,邀众人围炉煮茗,王绂绘图赋诗,文人雅士们陆续唱和,其中有祝允明、唐寅等吴地名士。
冬夜煮茶,气温降低,那水与火,让我静下心来,有休闲意味,我在安静的角落里,慢慢地煮,细细地品,像在品味时光。那感觉里,文化与历史,享受与态度,生活与韵味,像茶水沸腾时,香气弥漫,让人陶醉。冬夜,煮一壶香茶,品出浓醇之味,喜欢之心,安静的沉浸迷态。
瑟瑟寒夜,炉火正旺,看着壶中茶汤,我又闭上眼睛,听音乐在耳畔流淌,壶盖的噗噗吱吱声,如丝如缕。有时我独自一人,在一室的静谧中,体会茶叶与水,是宁静的梦,如舒适迷你的故事,让内心没有了追求,也没有了贪婪。我感觉,自己就是个路人,世间多余的过客,一笑而过,云淡风轻。
窗外,一枝梅花吐艳弥香,像煮沸的一壶茶,让我飘飘如仙,忘记了红尘烦忧,我思绪轻盈了,那茶是益友,梅是知音,不言不语,就让我放松下来,包容了时光,也包容了心灵的缺失。那煮沸的,像是时光,与所剩无几的冬天,一并熬煮。直抵心灵的,有相聚,也有离散,仿佛一幕幕电影,是别人的故事,也似是自己的传奇。
下雪时煮茶,黄昏后煮茶,午睡醒来时把炉子烧上煮茶,我都皆为之。我告诉自己,平淡的生活里,有冬天也有浪漫,有寒冷也有温暖,有温情与有思绪。围炉煮茶,在邂逅温暖时,感觉生活慢了下来,那慢的美好,是心灵的回归,人生的实态,像听风听雨中,静享煮茶时的半盏时光。煮清茶,窥人生,那围炉煮茶的,是人间烟火,岁月清欢,有厚重的文化记忆,丰富的哲学思考。那煮茶,是在煮生活、煮岁月、煮情感、煮智慧,煮相遇时的恩爱情恨,话别时的悲欢离合。
冬闲人静,煮茶的茶香里,炉火的火焰中,更见茶暖情暖,一团和气。其间,约两三个好友,就着冬阳,一张圆桌,一盏红泥小火炉,一壶陈皮老白茶,配上烤熟的柿子、花生、板栗等等,一边唠嗑一边品茶,那氛围,围炉而坐的人,是爱茶人,也是绝配的知己。那茶壶、茶炉、茶盏、烤箱、圆桌等,都成了绝配。
(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