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伍安佑
年关愈近,思乡之情愈烈。我的故乡在四川大凉山区的一个小山村,那里的父老乡亲,那里的山水草木,时刻让我萦绕于怀,每每归心凭短梦,一夜几还乡。多少回思乡的梦里,我好像看到四壁斑驳的破败老屋在寒风中摇曳;归去来兮,我似乎听到远方父老亲朋的深情呼唤。
独在异乡为异客,每逢佳节倍思亲。古往今来,多少远离故乡的官人客商,多少在外奔波的思乡游子,或带着妻儿,或三五结伴,或独自一人,不顾舟车劳顿,不惧跋山涉水,不畏天寒地冻,涌动在浩浩荡荡返乡过年的大军中,挤船拼车都要赶在除夕之前回到那魂牵梦绕的地方,回到养育自己的父母身边,与兄弟姐妹一起吃顿团年饭。
记得我第一次出远门后回家过年,是在我当兵后的第三个春节。那年我从遥远的山西太原,披着黄土高原的风霜雨雪,怀着对故乡的无限眷念,带着对父母亲人和同学朋友的离愁别绪,以一个军人背井离乡后的凯旋姿态,从数千公里之外的部队回来。母亲听说我要回来,提前几天就把房前屋后打扫得清清爽爽,把室内室外整理得井井有条,把床单被子洗刷得干干净净,宰杀了肥大的年猪,准备了充足的年货。回家当天,母亲煮好了丰盛的饭菜,弟弟一大清早就来到县城车站,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多,我才踏上故乡的热土,弟弟挽住我的胳膊,提着我的行李,一如当年送我参军一样,迎接我这个远方归来的“客人”,一家人把浓浓的亲情挥洒得淋漓尽致。
自从6年前年的春节母亲去世以后,至今我只回过一次老家,尽管老家离我住的城市只有500多公里。但一提起回老家我就感到无限惆怅,越来越犯愁。三年前,我和妻儿驱车回到故乡,可曾经熟悉的故乡却再也找不到游子归乡的感觉,再也体会不到父母在世时的浓浓亲情和家庭温暖。父母的相继离世,姐弟的各自成家立业,回家过年也没有了凝聚点。我们在老家只住了一天,便匆匆赶回了重庆。
3年来,我时常遥望家山,故乡的样子渐渐模糊,老家的概念越来越陌生。想老家的时候,我便独自站在都市小区鳞次栉比的生活阳台凝视远方。父母的坟茔是否长满杂草?乡亲们的生活过得怎样?村里有没有发展变化?昔日的同学和战友都在忙些什么?虽然弟弟经常发信息告诉我村里的不少情况:谁家老人去世了,谁家儿子娶媳妇了,谁家女儿嫁人了……但对于故乡的记忆,我已没了当初印象,曾经那凝结一方水土的浓郁乡音乡情也渐渐远去。
时序更替,岁月流金。转眼我离开故乡已经34年了,偶尔回去,也是步履匆匆。我离开老家后村里才出生的孩子,如今都已长大成人,有的已成为支撑故乡发展的顶梁骨干,曾关心我的长辈和熟悉的老师,有的已不在人世,有的已风烛残年;儿时的伙伴和同学朋友,有的已为了生计远赴他乡,留在家乡的大部分,几乎都是在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时光轮回中艰难度日。绿波翻滚的层层梯田、乡间骑牛放牧的悠悠笛声、山坡金秋硕果的丰收景象……成为我儿时不灭的记忆,也成为我今天独自思乡的奇幻梦境。
去年春节过后,我对妻子说:“明年春节,我们回老家过年吧?”妻子没有反对,我便开始一天天盘算着、憧憬着。谁知,当翘首以盼的“明年春节”临近,我们却再次打起退堂鼓。想着两个年幼的孩子、长途驾驶的艰辛,妻子说:“要不,我们等孩子大一点后再回去吧,他们也会对老家的印象更深刻一些。”
日月其迈,山河启新。2024年这个龙年春节,在万家团聚的欢笑声中,我再一次站在高楼林立的自家阳台凝视遥远的故乡,心中不禁思绪万千……
(作者单位:重庆市委政法委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