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黄金泽
前些天,在文章《草木心》中看到两件真实的事。一是贾平凹在《祭文》中讲到,他的父亲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梨树,每年都果实累累,唯独父亲去世那年“竟然独一个梨子在树顶”。另一件事是,章含之在回忆乔冠华时说,1983年乔冠华逝世,次年春天,院子里其他树都忙着开花,唯独老梨树光秃秃的,一朵花也不肯示旁人。
这让我想起了那年老家屋后竹子开花的奇异景象。
有一年村口的竹子开了花,那年村里走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。后来,村里人就传言:竹子开花要死人。听到这件事的时候,我已长大,对此,并不以为然。
2019年春天,家人发现,我家屋后的那丛竹子中,有的竹枝开出了一朵一朵如米粒般大小的白花。大家都很惊讶却也不以为意,可那年12月,我父亲与世长辞。2020年春天,我家屋后的竹子又开花了。家人谁都不提,但心里颇有些担忧,因为当时我母亲年事已高,身体又不好。私下里,我上网查了一下竹子开花的原因。网上有说“竹子开花是竹子枯死的征兆”。不管怎样,我还是不相信竹子开花的传言。可当年6月,母亲真的旧疾突发离世,让人猝不及防,悲痛万分。
老屋后的竹子不知道长了多少年,反正我小时候就有了。那丛竹子长在岩壁上,茂密葱茏、苍翠灵动,远远望去,像开在房屋旁的绿色花朵。它为老屋遮风避雨,也是我们夏日避暑乘凉的好去处。我们一家人特别喜爱这丛竹子,几次翻修重建老屋,都舍不得砍掉它。记得老家连年大旱时,人畜饮水都很困难,需要到很远的大堰上去挑水来喝。村子里枯死了很多树和竹子,我家的这丛竹子也奄奄一息。在连晴高温的日子里,母亲每日早晚都不忘用淘米水、洗菜水辛勤地给竹子浇灌,悉心照料,让它们逃过一劫。我们兄弟几个从少时,到外出求学,再到后来参加工作、结婚生子,这丛竹子陪伴着我们成长,也见证了我们家两代人近百年的风雨变迁。父母离世当年及离世后的三四年间,老屋后的竹子陆续开花,相继枯死。
我想起之前一个叫巴斯的熊猫的故事。巴斯是一只擅长表演杂技的功夫熊猫,深受观众喜爱。它晚年眼睛失明,牙齿脱落,饲养员奶妈像家人一样精心照顾巴斯,把食物切碎了用手喂到它的嘴里。后来奶妈因病去世,巴斯不吃不喝,不几天也去了。
其实,不管动物与人之间,还是植物与人之间,都是生命与生命的互动。在这场互动当中,彼此之间是有感应的,他们互相凝望、陪伴,相互照顾、成全,又永远感恩、思念。竹子虽是草木,但亦有灵性。一丛竹子的悲伤,必然是感应到了爱护它的人的离世。正如《草木心》这篇文章所说,“草木心,其实就是人心,慈悲心,感恩之心”。
山川河流,一草一木,都有生命。而所有生命本应是息息相通、相互依存、守望相助的。正如古圣先贤所讲,“天人感应,天人合一”。万物有灵,我以爱呼之,彼必以爱应我!
犹记父母离世时,连日阴雨,特别是母亲出殡时,阴云密布,大雨滂沱,可能是老天感念我父母一生历经磨难,但却始终奉行仁义善良之人生信念吧。
不久前,二哥在电话中说,老家屋后的竹子又发了很多新笋,长势很好。放下电话,我沉思良久,心想,这,兴许又是新的一番轮回……
(作者单位:重庆市涪陵监狱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