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周汉兵

　　今生有幸与江结缘。我喜欢江的宽广与气度，我更喜欢江岸灯火的浪漫和温暖。

　　小时候生活在偏远的山村，村子能见识水的，除了水井，就是水田，还有为数不多的塘堰。后来陆续从课本中读到了一些关于江河的记述，那时就渴望，有机会一定去看看大江大河。在古诗里，那些有关江岸灯火的，更是勾起了我无限的向往。“月落乌啼霜满天，江枫渔火对愁眠。”“山花如绣颊，江火似流萤。”“灯火万家城四畔，星河一道水中央。”……去邂逅那闪闪烁烁、迷迷茫茫的江上渔火和倒映江中的万家灯火，成了儿时心中最绚丽的梦想。

　　或许我真是幸运的，也是幸福的，这愿望在我读完初中就实现了，而且从此以后便与江有了难舍难分的情缘，从嘉陵江到长江到乌江再到嘉陵江，江成了我的家园，也成了我的守望。那些跳跃的灯火，给了我无限的希望与力量。

　　读高中的学校是在嘉陵江畔的一个小镇，我与江为邻三年。高中毕业后，我考入了长江和乌江交汇处的一所师范专科学校。从家到学校，得先乘车几个小时到重庆菜园坝汽车站，再从朝天门码头乘船到学校。三年时光，每学期都这样来来往往。在乘船这段距离，很多时候都得夜行。夜行最大的好处，就是可以在船上睡觉，到达目的地可以继续赶路，省去了不少等待的时间。

　　第一次夜行，是从重庆顺水而下。尽管船是下行，但马达依然怒吼着，而且感觉船行并不快，看着江面的航标灯，许久似乎都还在原处。刚过白帝城，天就开始黑了下来，江岸的山和树就变得若隐若现了，慢慢船外一片黑暗，只有船舱内不明亮的灯光和照得不远的船头灯陪伴。此时，静静坐在椅子上，只能听见江水拍打船弦的声音。奔忙了一天的人群，大多在摇摇晃晃的颠簸中睡去。我第一次乘坐轮船，有些兴奋。尽管两岸的景色看不见了，但我依然只是迷迷糊糊、时睡时醒。突然，有人欢呼。我睁开迷蒙的眼睛，看见遥远的前方出现了忽明忽暗的灯光，好似天穹闪烁的星星。船越来越靠近，这灯火就越来越密集，越来越明亮。随着几声长长的汽笛鸣叫声，一个城市到了。

　　我立即兴奋起来，立起身子，依着栏杆观望。岸上的灯火闪烁，交相辉映，倒映在江中，随波光起伏，江水流光溢彩，江面辉煌炫彩。迷人的情调，迷人的夜色，映衬着那些上船、下船的身影，让那些匆忙的脚步变得轻盈起来。

　　客下客上，汽笛再响，轮船启航。于是，灯火渐次退去，越来越远，渐渐又进入黑夜，驶向另一个充满灯火的城市，把我带向了远离故土的那座希望之城。

　　学校坐落在与长江交汇的乌江江畔。有空的傍晚，我常常静坐乌江边，看城市的灯火次第点亮。城市是一座山城，层层叠叠，那灯光也高低错落。当灯光和建筑倒映在江面上时，江与城就成了一体，暖融融的，让身处异乡的我一次又一次想起了家乡的灯火。

　　炊烟和灯火是家乡最温暖的符号。那时在乡村，每当村里炊烟袅袅，灯光星星点点，心里就会特别踏实。每当乡村有坝坝电影和文艺演出，我就会砍下一根竹筒，在里面倒满煤油，制作出火把，融入和我一样举着火把前行的队伍里，顿时山村的田坎、坡头到处都是跳动的火苗。这火苗，令我振奋，让我难忘。

　　毕业后，我定居到了嘉陵江畔，欣赏江岸的灯火，成了生活中最惬意的事情之一。夜幕降临，华灯初上，流连于江岸，看城市灯火璀璨斑斓，看水面波光粼粼、倒影绰绰，听江水安静地奔流。此时，我能在流光溢彩的跳动中领略到更多的静谧，也可以在感受千姿百媚中揣一份悠闲散漫的心事，简单而快乐。置身嘉陵江边绚丽的灯火中，那些在长江上夜行的兴奋和静坐乌江边眺望灯火的快乐，就一遍又一遍浮现脑海，那些人、那些事、那些景，就越来越勾起我的思念了。

　　灯亮了，家就温暖了；灯火明了，城市就幸福了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四川省南充市高坪区政协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