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秋 凡
因为带小侄女的事,爸妈跟弟媳时常发生口角纷争。后来,老两口借口说城里住不惯,回老家伺候几块闲地去了。
老妈回老家以后,时常同我聊起莫小燕。她说:“这丫头可有出息了,在老家盖了一幢漂亮别墅,开辆豪车进进出出可惹眼了。她还特意问起你来,说小时候跟你感情最好。”
莫小燕和我同年同月出生,初中未念完就外出打工了。
听了我妈的一番言论,在我的感觉中,莫小燕变了。她身上亮闪闪的不再是那双大大的眼睛,而是脖子上的粗金链子,或是别的什么——反正,是一种无法用朴实情感描述的“耀眼之物”。我颇为不悦地说:“妈,您可真实诚,人家那是在炫富呢,别听不出来。”
五一小长假,我和弟弟回了一趟老家。爸妈见我们都回来了,很是开心,围着厨房忙前忙后。尤其是我妈,手一直忙着,嘴也一直没闲着。这是她一向擅长的事,家长里短,短话长话。
我妈说:“你难得回来一次,去看看小燕吧。”
莫小燕家的土墙屋变成了一幢三层小洋楼别墅。庭院的大片空间,几乎没有一点空地,院里栽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。三角梅顺着院墙攀援出去,花瓣形态各异,色彩鲜艳,似火焰燃烧,又似孔雀开屏,引得路人驻足观赏。
“哟,莫小燕,你这庭院没少下工夫打理啊!”
一个八九岁光景的女孩正在棚架下给小燕妈梳理头发,听见我的声音,抬头看了一眼,朝屋里叫喊:“妈!有人找你。”
莫小燕系着围裙从屋里走出来,朗笑道:“哟,我们村的文化人终于回来了。”
我讪笑道:“别这么说,我妈可是一个劲儿地夸你,比我有出息多了。”
小燕解下围裙,添了杯茶,陪我坐下,聊起了这些年的生活变化。然后指着棚架下停着的奔驰轿车,说:“对你我才说实话,其实这辆二手车,值不了几个钱,不过是接单的‘面子工程’。我妈眼睛有毛病,我爸又得了尿毒症,现在家里要的是钱。”
我旧事重提,笑话她说:“莫小燕,你变了,还记得你当年说过的话吗。你说等你有钱了,你就带你妈离开这里,离开你爸,让他一个人孤独终老。你不恨你爸了,他对你,对这个家都没怎么上过心。”
小燕说:“最初的那几年会恨,恨他的不作为,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都可以上大学,而我却要早早辍学打工。所以,我们之间很少有语言交流。后来还是女儿告诉我,说她有次看见外公偷偷落泪。从那之后,我才慢慢地放下心里的介怀。再说,要不是他能力有限,也不会造就今天这个吃苦耐劳的我。”
农村的空气清新自然,微风缓缓吹来,三角梅像芭蕾舞蹈演员一样,跳起了轻柔的舞蹈。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,使人心旷神怡,有种风轻云淡的豁然开朗。
我环顾四下,不禁好奇地问:“村里大多数人赚了钱,都去了城里买房安家,不像你,还在老家建这么漂亮的房子。”
小燕感叹道:“大姐远嫁,爸妈就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在身边,我妈眼睛又看不见,去了城里反而不方便。我爸现在也开始懂得心疼人了,懂得对身边人嘘寒问暖了。
我笑着说:“都是你的功劳,被你感化的。”
小燕指向院里的那些花儿,说:“也不全是,可能人老了,就特别渴望热闹的家庭氛围。就像它们,开得多热闹啊,人是不是也应该活得热闹一些。”
我望着那些精心栽培的三角梅,若有所思。三角梅,开花量较大,花期较长,花朵盛开时姹紫嫣红,一片片,一簇簇,欢欢喜喜的,所以有着吉祥、欢庆的寓意,又象征着顽强、奋进的精神。
我由衷地赞许道:“小燕,我觉得它们绽放的姿态可真像你,像你对待生活的态度。”
莫小燕哈哈一笑,说:“这一点,还真是呢。”
我的心忽然像开了锅的水一样热闹,闹热得我浑身不适,愧疚不已。我心中暗忖:爸妈是不是也特别期望,什么时候我家也能花儿满院!
(作者系重庆市开州区作家协会会员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