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 赵理想

我的老家在河南滑县，它地处美丽富饶的华北平原。那里地势平坦、土地肥沃、民风淳朴，是河南省第一产粮大县，素有“豫北粮仓”的美名。那里至今仍然保留了许多传统风俗习惯，比如祭祀祖先、磕头拜年、贴春联、包饺子、赏灯会等等，但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大年初一的磕头拜年。

每年到了快过年的时候，村里年长一点的老人都会提前在家里准备好核桃、糖果、花生、瓜子、香烟、红包等物品，以迎接农历新年的到来。我们家自然也不例外，爷爷在早早地购买好相关的物品之后，通常还会在年三十晚上就把发烟、发糖、发核桃的任务给我们几个晚辈。

大年初一那天，村里家家户户都要早起，爷爷家更是会在凌晨5点就起床做饭、祭祀祖先，等家里都收拾妥当后，6点半左右就会有人陆陆续续来给爷爷奶奶拜年。人少的时候我们还能从容应对，有时候来拜年的人实在太多，屋里几乎都被填满了，屋外仍然还有几群人在排队等待，我常常就会被挤到里屋或屋外去了，那场面真的是相当热闹。由于要经常性地重复站起、弯腰、坐下这几个动作，一个早晨下来，爷爷奶奶都会累得满头大汗。虽然有些辛苦，但爷爷奶奶还是特别高兴。

有一次我问爷爷：您都已经辞去村支书这么些年了，咋还有那么多人往咱家里拜年呀？爷爷呵呵一笑，随口说道：可能是他们觉得我的辈分高一些，年龄大一些的缘故吧。奶奶假装生气道：还不是因为你爷爷在当村支书的时候，不贪不占，一心只为村里着想，净干一些就是贴钱也要让村民得实惠的事，他们感激你爷爷呗。爷爷没有反驳，只是呵呵地笑。我想起爷爷经常教育我们的话：做人要做一个正直的人，任何时候都不能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，牢记吃亏是福。

爷爷不仅是这样说的，更是身体力行地这样做着。

村东头有一座桥因年久失修坍塌了，直接影响到附近几十户村民的出行，但修桥需要一笔很大的费用，村里的资金不足，向上级申请的修桥款又迟迟没有到位。爷爷心急如焚，觉得就这么干等也不是办法，求人不如求己，凡事还是要靠村民自己。随后，爷爷便召开了村委会，他语重心长地对其他村干部说：“村民选我们当村干部，是对我们的信任，更是想让我们多给村里办一些实事。现在修桥缺少资金不能光靠等，我们还得想想自己还能做点什么。不要遇到什么困难就只想着依靠上级，我们还是要发扬‘自力更生、艰苦创业’的红旗渠精神，发动群众集中大家的力量一起去修桥。”于是，爷爷提议把村里仅剩的资金去购买砖、水泥、预制板等建筑材料，由他负责组织发动村民自行修桥。爷爷的提议得到了参会人员的一致赞同。当村民得知爷爷要带头自行修桥时，他们觉得这是在为村里谋福利、做善事，根本不需要发动，纷纷自觉报名参加，不要任何报酬。爷爷便很快组织村民，不分昼夜全身心地投入到修桥这件事上，短短不到一个月桥就修好了。桥修好那天，村民都兴高采烈地站在桥上看了又看，摸了又摸，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，久久不愿离去。

爷爷在带领村民致富奔小康的同时，还十分注重好家风的培养。村里曾经有两兄弟因为一棵长在他们相邻地界上的杨树而发生争执，双方都认为是自己家的，随后二人大打出手。后来他们找爷爷评理，结果被爷爷狠狠地批评了一顿：“你们是一娘所生，天底下除了你们的父母，就你们两个最为亲近。本应该相互扶持、相互帮助，现在却因为一棵树而大打出手，我真的为你们两个感到害臊。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，给你们的后代树立了一个怎样的榜样？你们父母如果知道该有多伤心啊！”兄弟俩听后十分羞愧，当场表示两人再也不争那棵树了，就让它一直长在地里，两人又重归于好。

后来，爷爷因为年纪大了，便辞去了村支书的职务，就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。但村里一遇到什么难事，又会请爷爷出来帮忙拿主意、想办法。

有一年，县里要重修村里的公路，因为牵涉面广、村民诉求多，修路工作进展缓慢，村干部就请爷爷出面协调此事，并承诺给爷爷一定补助。爷爷没有推辞，当场就答应帮忙协助修路，但对于补助是坚决不要。爷爷说：“重修公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，每个村民都应当支持，作为一名老党员，为修路出点力是我的义务和责任，哪能收什么补助。”从那天开始，一向都很怕热的爷爷每天都会准时到达施工现场，顶着烈日、冒着酷暑，协调处理施工中出现的各种矛盾和纠纷。由于爷爷平时在村里的口碑好、威望高，处理事情又无私心，村民都很支持他，在别人看来是十分棘手的问题，爷爷却能十分巧妙地处理好。很快路便修好了，爷爷却瘦了一大圈，皮肤晒得更黑了。奶奶有时心疼爷爷，还要埋怨几句：“退都退下来了，还操那么心干嘛！”爷爷笑呵呵地回一句：“你不懂，我这叫发挥余热。”

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。只有你心里时刻装着群众，群众心里才会有你，那种既想当官，又想发财的领导干部，最终只会被人民所抛弃，永久地钉在耻辱柱上。如今，爷爷虽然已经离我而去，但他对我的谆谆教诲一直铭刻在我心，时时督促我走好人生的每一步，不慕虚荣，脚踏实地，为党和人民的事业努力奉献自己的微薄之力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重庆市人民检察院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