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王鸣隆
“龙脊对沙洲,江水二面流,富无三十载,清官不到头。”
这是镌刻在我老家云阳龙脊石上的一首五言诗,成诗年代无从考证,但这首诗却和其游龙走凤般的字形一起,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之中。
年少的时候,每遇枯水季节,就喜欢邀三五伙伴从“张飞庙”的江岸边“放水”到龙脊石上玩耍。那时江水清澈、江流湍急,宽约数十米、长约百余米的龙脊石潜浮江中,劈波斩浪,确有几分潜龙在渊的神韵。
龙脊石除了形式逶迤,灵动鲜活外,石上诗文题刻也很丰富,有自北宋以来的各代石刻一百余处,大字如斗,小字如蝇,篆、隶、楷、草,样样俱全。而题于脊腰的这首《龙脊诗》则更是让人过目不忘,回味悠长。
曾经的我们伫立其上,环视云山古刹、浩浩江流,领略着徐徐吹来的江上清风,常常会生出“天生我材必有用,千金散尽还复来”的少年豪情。
晃眼间,几十年就过去了。龙脊石也如我们的青春往事一样,深深地沉入了江底。但每次路过云阳,特别是驻足江岸的时候,脑海里都会浮现出龙脊分江的熟悉景象和这首五言诗。而每每此时,总有一个疑问会不断萦绕在我的心间:何言“清官不到头”?
作为文学作品,这首诗歌难免有些夸张。现实中,焦裕禄、杨善洲这样的人民公仆比比皆是,而历史上,海瑞、于成龙这样的清官廉吏也绝非个别。但这首诗歌所揭示的现象,同黄炎培老先生当年的“窑洞之问”一样,也时时令人警醒。
对于“窑洞之问”,新中国几代领导人给出了“民主监督”与“自我革命”的解决之法,这无疑是共产党人从制度上跳出“其兴也勃焉,其亡也忽焉”历史周期率的两大法宝。但作为官吏,作为手握权柄的特殊人群,如何才能在漫天风尘的诱惑中洁身自好、永守清廉,跳出“清官不到头”的魔咒,则是每一位“执权杖者”都应该认真思考的问题。
数十年来,目睹大批位高权重的官员沦落为人人鄙夷的蛀虫,其中绝大部分都曾经是奋发有为的人中翘楚。反观他们的成长轨迹,大多有着耀眼的过往,甚至还是励志的典范。
记得一位高官在落马后深深忏悔:我也曾胸怀大志,兢兢业业,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付出了远高于常人的艰辛和努力。那时自己不重名利、不计得失、忘我奉献,但在功成名就之后,私欲膨胀、利令智昏,面对不断涌来的物质、金钱、美色诱惑,将理想信念抛诸脑后,忘记了初心和使命,丢失了情怀和气节,在贪念和欲望的煎熬中败下阵来,最终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,身败名裂的阶下之囚!
我不知道这位忏悔的高官是不是真的有过初心使命,但我知道他一定是没有了情怀和气节。私德不修,公德不继,官德安在?如果一个人稍遇诱惑就欲望膨胀,很难让人相信他是有理想信念和初心使命的。桎梏和枷锁只能束缚住手脚,而情怀和气节才是德行之根、廉洁之本。
自古以来,情怀和气节都相生相伴,相辅相成。清朝“第一廉吏”于成龙官至一品,“县委书记的好榜样”焦裕禄防沙治碱数十年,积劳成疾英年早逝。他们心中装着老百姓,装着自己的梦想和责任。
曾经一段时期,爱惜羽毛成为官员不敢担当的代名词。而真正不负责任、不敢担当的人是谈不上什么名声和羽毛的。
“金杯银杯,不如老百姓的口碑”,一个官员如果视自己在老百姓中的形象为生命,那么他自然会想老百姓所想、盼老百姓所盼,勤勉敬业舍身忘我,就会为官一任造福一方。
情怀源于初心,三观正,行则端。
“我将无我,不负人民”是情怀的最高境界,只有心中装着人民、装着国家、装着民族的人才能担负起国家、民族和时代赋予的使命。
大江东去,浪淘尽,千古风流人物。愿每一个食俸禄者都能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以天下兴旺为己任,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守初心、担使命、重节操,书写时代风流。
(作者系市检察院二级巡视员)